傳淄博星火,續文華脈絡
青島科技大學 商家赫
夏末晨風裹著露水氣息,吹拂著我踏上前往淄博社會實踐的路途,一路車窗外掠過青翠田野與起伏丘陵,如同鋪展在齊魯大地上的綠色詩行。晨光熹微中,我心中也悄悄生出幾許期盼,期待在這片土地深處,尋得一點歷史與現實的回響。
剛走進淄博市博物館,一股涼氣裹挾著時光的凝重迎面而來。站在那些沉甸甸的展柜前,看著陶器上仿佛仍飄著煙火氣的紋路,青銅器銘刻著歲月滄桑的刻痕,我忽然心中萌生一股沖動——想把這些古老故事說給更多的人聽。于是,我嘗試著主動為幾位參觀者講解起來。當看到眼前一位老者聽我講述陶鬶用途時眼中閃起光亮,一位小朋友指著青銅劍好奇追問不休,我內心仿佛被一股暖流沖擊,聲音竟不知不覺更響亮更清晰了。原先凝滯于玻璃柜里的歷史,此時竟如活泉涌動,汩汩地流入陌生人的目光里,又流回我的心中;原來文物沉默的言語,由人傳遞出去,才是它們重新開口說話的方式。
午后,我懷著另一番心情走向張店侵華日軍戰俘集中營舊址,陽光卻仿佛被高墻一口吞沒,四周驟然陰冷下來,空氣里浮動著一種難以言表的壓抑。
院中,那六排囚室默默蹲伏在時光深處,墻壁上仿佛還滲著當年受難者的悲鳴。我蹲下身,仔細凝視著展柜里那些銹跡斑斑的鐐銬,仿佛冰冷的鐵環還嵌在皮肉之上,隱隱作痛;那半截鉛筆頭、破碎的瓷碗,它們殘破的軀體里又曾經承載過多少無言的掙扎?刑訊室暗影沉沉,八處刑具在昏暗中隱現,仿佛暗藏著無數未及哭喊即被吞沒的凄慘。當讀到墻上那被囚者偷偷刻下的一朵纖細小花時,我的手指不禁微微顫抖——在那樣窒息絕望的暗夜,這朵花便是靈魂執拗不屈的綻放,是人性未被鐵窗鎖住的最后光輝。立于此處,我如同被歷史的荊棘纏繞了周身,1938年那場慘絕人寰的暴行,原來不是書頁上的墨跡,而是深嵌于民族肌理里一道未曾愈合的傷疤。
離開時,我輕輕捻起一片落在墻角的枯葉,夾進了筆記。歸途上,夕陽染紅了車窗外飛馳的樹木與“魯C”車牌。我背包里一邊是博物館宣傳冊,一邊是那片戰俘營的落葉——這仿佛是我今日背負的兩種分量:一份是文化傳承中溫熱涌動的血脈,一份則是歷史傷口里那不能遺忘的沉重警示。
歷史有時如博物館里的柔光,溫暖照亮我們前行的路;有時卻似戰俘營殘墻投下的巨大陰影,時刻提醒我們不可松懈的重負。歸程中我默默思量:這“行走的課堂”教給我的,遠非書本文字所能窮盡——那是在血脈中重新感知到的文化體溫,也是在靈魂深處刻下的歷史警鐘。這雙重的重量與溫度,將從此成為我行走人間不熄的燈火,照見過去,亦必照亮前方漫漫長路上的每一個腳印。